鄉(xiāng)下的“五架子”老屋經(jīng)過三次大修和無數(shù)次的小修小補,已度過了近四十年的光陰了。
老屋給我留下無數(shù)溫馨而難忘的回憶。當年老屋可謂是人丁興旺。住著全家九口人,充滿生活氣息。堂屋兩端的臥房被床鋪、木柜、泥甕、籮筐和五谷雜糧擠得實實的,叁間堂屋也擺滿了各類家什和農(nóng)具。還有那一旁的老榆樹、籬笆小院、門前荷塘、梁上燕子……父母以慈愛和勤勞為我們撐起了一個和諧安寧的天堂。
子女們長大后都從老屋中“飛走”,老屋平時便顯得空蕩蕩、冷清清的。只有到了春節(jié),老屋才熱鬧起來。陸續(xù)趕回的子孫們歡聚一堂,給老屋帶來了熱氣騰騰的年味。老屋墻壁上的涂料已粉化,變得斑駁陸離。每年年三十這天,我都會買來許多年畫、門對、風籠錢,搬來梯子,用父親早早熬好的面槳糊,扎好的雞毛刷子,沿墻壁細細地貼。這時憨厚的老父便在下面一邊為我打下手、一邊挺認真地為我校正著每張年畫。當年母親在世時,這當兒,總是暖暖地著看著我們父子上下忙碌著。父親還有一手剪窗花的好手藝,紅紅的窗花貼上去,一組組電影故事或是古裝老戲畫掛起來,老屋一下子變得喜氣洋洋,亮亮堂堂,父親那布滿皺紋的臉上也露出極開心的笑容:呵呵,還是鄉(xiāng)下紙糊的年才有年味呢。
父母大字不識一個,但和天下的父母一樣,時刻放不下對兒女的牽掛。記得有一年老家的村支部開展年終慰問,送我家一組反映檢察干警反貪辦案故事的年畫,干警的著裝還是原先戴大蓋帽的那種。父母寶貝似的,貼在堂前的香案上方,沒事就看看。這一看吧,誰知他們又多慮起來,幾次在電話中問我:“怎么沒見過你穿過那‘軍服’,是不是犯錯誤不讓穿了?”我好不易才將檢察改裝的事兒向他們解釋清楚。
過年回家,細心的母親又問:“你們就像畫上一樣抓公家的壞人?”“對……?!蔽乙环忉尳o母親聽。“哦!”母親好像明白了點。
“是不是你在公家干了壞事,也要像畫上的被抓做牢?。俊蹦赣H又擔心起來?!拔夷芨缮秹氖掳?,大過年的你說這干啥,放心,我本分著呢。”我都有些不耐煩了。
“那就好,千萬別動歪心眼啊,咱家祖祖輩輩雖是窮過來的,但都本本分分,我說這些都是為你好!”
說完,母親又給香案上的觀音上柱香,虔誠地拜起來,嘴里也不知叨咕著啥。
春節(jié)那幾日,吃著團圓飯,陪著父母親有一搭沒一搭地拉著家常,再看看老屋的門窗、墻壁上兒時的涂鴉,老家具上兒時頑皮刻下的刀痕,舊時梁上的燕子窩……說實在的,那個親切和溫馨會滲進我的每一個細胞,這時我方真正體味到什么叫舒暢、溫情和天倫之樂。
但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,從初三到十五,子孫們便在父母依依的目光中陸續(xù)離開老屋,剩下他們守著老屋。
老屋、父母,還有那難以割舍的親情永遠在我心中縈繞。